《遥远女儿岛》

上篇：娘肚里听来的故事1

在我蹦到这个世界上之前，我们岛上就存在着奇特的女人问题，还有一个古怪的孙不肖。男人们说，这是岛上所有大事小情的潜在起因3

她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，也叫什么花花草草的，稀松平常得很。之所以改成这个名字，是因为蒋介石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。12

女炮班就设在我娘的家门口——老砣子。那是向东伸出去的一个小半岛。如果说我们的岛像个大桃子，那么老砣子就是桃子把儿。22

自从我娘带领女炮班堂而皇之地接管了这门大炮以后，就像英雄美人久别重逢，大炮格外来了精气神儿。27

奇怪的是，蒋介石并没反攻大陆，其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。但我们岛民自有我们岛民的说法。可是，这次女炮班却出了意外。她们正尽情地揉搓冰肌玉肤，忽听见“噗嗵”一声，一块石头从老砣子半腰滚落下来。49

当别人堵上门来向我娘求婚的时候，他蹲在门槛上冷眼旁观。他心里有数，别人都是白忙活，我娘注定是他炕上的主儿。54

这一幕，除了我娘和团长以外，还有一个人知道，那就是鲍玉娥。因为她正趴在窗外偷看呢！60

“女的，站个鸟岗！”他像梁山好汉鲁智深那样骂了一句，“唬弄别人还……还行，可唬弄不……不了俺。鸟呀！还不是想到老砣子蹭蹭66

女炮班站了半个多月的夜岗，两腿发麻，两眼发酸，却没发现水鬼的影子。只见月牙湾外的水面上闪动着星星海火，像散金碎银般地涓涓流淌。73

鲍小鳗正莫名其妙呢，又见她顺着小路走下去，到了月牙湾沙滩，脱去了红绸子大裤衩和水绿小衣，在月光下赤条条地一丝不挂。79

孟团长的一席话，将我娘的一脸冰霜溶化了。从昨晚到现在，我娘头一次露出了妩媚的笑容。86

我娘站在洞里，看着洞外夜色里迷蒙不清的大暴雨，觉得浑身发冷，心里悄然升起一丝恐怖。94

开始我娘说什么也不同意这个赌注，俩人争得脸红脖粗，最终我娘妥协了。因为我娘心里断定：团长肯定赢不了。97

这次团长没让年余动手，自己弯腰张臂，“呼”地一声将那块巨石提起来，往右腋下一夹，大步流星地走到周石头的房后，原封不动地轻放在原处。103

那一天是1965年8月3日，正是农历七月初七，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。我娘已经是22岁芳龄的成熟女人了。109

谁也没有想到，半个月后，我娘突然决定结婚了，新郎不是别人，正是三脚踹不出个屁来的周石头。121

中篇：生存的浪漫131

实际上，我出生的当天，就已经有人对我出生的时间产生怀疑，并很快成为全岛的热门话题。131

麻杆何许人也！说来此人也算有点来历。他也姓鲍，和鲍玉娥是远房兄妹，因此他独叫“玉娥妹子”，以示关系格外亲近一层。140

这时，一个几乎被全岛忘却了的人物走了出来。他的出现，既令大家忍俊不禁，又令大家惊骇不已。我娘失败了，并没真正失去班长的职务；鲍玉娥胜利了，并没真正得到班长的职务。其中的奥妙实在难以说得清楚。152

底下的话就大不雅了，鲍小鲭听得心里怦怦乱跳，鲍小鳗的笑肉也痒痒了，只得拉起鲍小鲭匆匆逃离窗下，一路笑着跑回老砣子。158

鲍不算老爷子最爱哼唱此歌，他每到太阳西沉、夜幕初落之时，就手持他算卦用的竹筒，用一根竹签敲着，沿着海岸边敲边唱。162

船要下水了，那些大老爷们儿很觉得惋惜：这么十二条活泼泼的好肉，难道真地去陪伴乌龟王八不成！172

他们的运气真好，出远海以后，一直风和日丽。周木头每天拐着瘸腿，猴一样地爬上桅杆，手搭凉棚观察鱼情……177

李翠珠的飞眼，使周木头块垒顿消，且飘飘然起来。他想，鸟呀！俺要鸟权干鸟事呀！俺要的是女人，女人……184

沉浸在无限无限……之中的，还有两个人，那就是鲍不灵和鲍多能夫妇。191

谁曾想，“十鲜宴”刚进半酣，大家欲醉未醉、似饱非饱之时，鲍小鳗领着寡妇们闯了进来，其后跟着周木头和毛老大，最后竟是我的娘。199

奇怪的是，这些揭发信竞没有一封提及我的种源问题。大家都认为，这是年余的良苦用心，他把涉及这类问题的段落都避过去了。206

“孩子是谁的，只有俺说了算。”我娘说，“孩子不是从别人裆里掉下来的，别人有啥资格说三道四！”于是五个半老徐娘把我挤到炕头上，她们裹着被子偎在一起，有说有笑，有打有闹，天快亮时才东倒西歪地睡去。219

下篇：远来的轮船225

参加了老司令员的葬礼之后，我娘决心重建女炮班。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。225

我娘怎么也没想到，在她摔门而去之后，老鲶鱼得到一个意外的信息：有一位神秘的巨商，曾打听过我娘和女炮班的情况。234

两条汉子私下密谋之后，又隔半年，在一个万籁俱寂的秋夜，老鲶鱼背着一根栗子树枝，偷偷敲打我娘的屋门。239

我们娘俩无言地迈上老砣子的小路，我娘才发现，老砣子再也不是她的老砣子了。这里实际上已经是周木头的一统天下。245

我忽然想起，人们都说幼年时的鲍九九腥气冲天，于是，我下意识地抽了一下鼻子，结果是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沁透我的脑心。253

我终于认识到，我靠唱歌，靠讲故事，是不可能把鲍九九从周木头身边拉回来的。但我可以靠我的娘，靠我娘给鲍九九一个女炮班的班长头衔。263

我娘对这些变化视而不见，她一头扎进老屋里，换下海水浸湿的裤子，就开始翻箱倒柜。269

我羞恼而困惑地望着她的背影，忽然隐约发现，她的后脖领上挂着两枚野菊花的绿叶，辫梢上还有一朵小黄花在轻轻摇颤……276

从鲍小鳗的家里出来，我娘像被潮水推上少滩的海星，马上失去了光彩。她低眉塌肩地走去，脚下仍发出“呱叽呱叽”的响声284

周木头唯唯诺诺地走了。我有一种预感：他们的密谋已经成功，即将大白于天下了。294

老鲶鱼欣喜若狂地看完公函，竟神色大变，怅然若失，呆若木鸡。305

老鲶鱼翻来覆去地看了两遍，忽地跳将起来，像审问一个偷盗老手似的，厉声问我：“你是从哪里搞到手的？”313

周木头见大势已去，已无需隐瞒什么，便低着头，非常留恋地说出了这段往事。323

这日万里无云，海天轻荡着绸缎般的蔚蓝。骄阳当头的时候，一艘银白色的轮船，高昂着头，潇洒而缓慢地滑进港湾。332

我很不情愿，这不是扔给鲍九九一个香饽饽吗？但我还是大大方方地应承下来，我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得猥猥琐琐。345

我不能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。趁他俩都在的时候，我一定亲自解开我的出生之谜。349

这一天，确实是农历的七月初七，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。但我的娘却没来同他相会，使老砣子蒙上了一层凄迷的夜雾。359

这个会好像是一个神奇的分水岭。会后，我们岛发生的所有事件，几乎都是喜剧。即使是悲剧，也都有几分喜剧的色彩。377

我的娘，除了女炮班，你还有啥？390